[喻黄][黑道paro]天堂之火02

我是精简版的使用前注意事项:

1.角色解读/剧情走向/本文风格请见此处说明,你好我好大家好。

2.黑道paro、含有血腥/暴力/杀戮/性爱成分,前两章涉及毒品,没有美化,慎入。

3.主要角色死亡。 修改过的大纲不死人了,HE!

4.年龄操作,非常OOC,原创角色有。

5.如此简化了就代表每条都很重要,请务必确认没问题再阅读orz


天堂之火 01


黄少天的一切都在改变。获得充足的营养後,他的个子迅速地抽高,单薄的身体逐渐变得结实,肌肉起伏的线条诱人无比,也终於能撑得起那一身价值不斐的西装,不再像块包着华贵布料的破铜烂铁。而他神采奕奕眼神明亮,在喻文州「这样看起来精神点」的建议下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和他带着自信的笑容相得益彰。

他的日常衣着仍是老师傅量身订制的西服,但是他不再那麽规矩地扣上每一颗扣子,也不再整整齐齐地系好领带。黄少天时常将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或是乾脆塞在口袋里,衬衫扣子一路开到胸口,就这麽袒露着线条优雅的锁骨与部份逐渐成型的胸肌到处乱晃,不管是陪喻文州去谈生意,或者只是下楼买包烟。

他知道喻文州会容忍自己。当然,用容忍这个词有些过了,其实喻文州对衣着的要求并不严苛。但是在衣着以外,喻文州对待他的态度也宽容得近乎宠溺。

黄少天上周因为有人出言污辱喻文州——当事人甚至不在现场——便将对方狠狠揍了一顿,那个警察局长的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出院,喻文州却只是无奈地对他摇摇头,轻声责备了几句丶要他体能训练加倍,便回头去和警察斡旋了。

黄少天很懂得拿捏分寸,他制造麻烦的目的其实可以简单粗暴地归类为一种求关爱求注意的手段。他喜欢喻文州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喜欢喻文州对他的纵容。然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喻文州桌案上的文件永远堆积如山,能分给黄少天的时间十分有限。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喻文州对自己产生反感的。而这一年多以来,他做得很好。

黄少天顺利取得了高中毕业的文凭,但拒绝了喻文州让他上大学的提议。他对喻文州解释:跟在你身边我可以学的更多丶更快,他不确定喻文州是不是看穿他的那点心思了,但蓝雨的当家只是对他笑了笑。

「我会抽考的,别想偷懒。」喻文州这麽说道。

「当然没问题,Boss我什麽时候让你失望了!」黄少天拍着胸膛大声保证,喻文州却对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紧张起来:「——Boss?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有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有。」喻文州肯定地说道,看着黄少天困惑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神情 ,停顿半晌,吊足他的胃口之後才继续道:「上次你买回来的蓝莓派太难吃了,这让我很失望。」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一脸一口气提不上来要被梗死了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Boss!」黄少天瞪着他,随手朝他扔了自己刚刚收到的东西,当然,那些软趴趴的物体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几封信件在喻文州身上散开丶落地,他笑着捡起落在自己肩头的淡粉色信封,封口上的心型贴纸完好无缺原封不动,信封正面用娟秀字迹写着黄少天的名字。

喻文州随意地看了信件一眼,「少天也开始收到情书了呢。」

「那些家伙烦死了根本制造垃圾给我,我正准备丢掉。」他厌烦地踢了踢掉在地上的那些信件,犹豫片刻之後,又蹲下身把它们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喻文州把手上那封也一并丢弃,却问道:「不看看吗?说不定会有你感兴趣的人呢。」

黄少天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怎麽可能!」

「是吗。」喻文州淡淡地应了声,无意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少天,陪我活动一下。」

「好。」黄少天跟上他往训练室移动的脚步,一边汇报自己的学习状况:「这礼拜在教练手下多过了几招,但是她太狠了前几天挨的那拳还青着呢又在同一个地方被掐了一把!不过她说我进步挺快的就是力道还不够要加强重训……」

喻文州来到训练室外,黄少天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丶背心丶领带和袖扣,将衣物和饰品在旁边的衣架和置物柜上安置好,也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活动筋骨。

虽然按照喻文州的说法,他认为自己的身手说不上优秀,但黄少天和他对练了半小时,感觉得出对方有意相让,他已经有些喘了,但喻文州甚至连汗都没出。

最後他用一个出乎意料的偷袭迅速地放倒了黄少天,又用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折叠刀抵着黄少天的喉咙,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少年细嫩的皮肤,几乎画出一道红线。

黄少天在墨色眼瞳的注视下不甚甘愿地叹了口气,喻文州的眼神淡漠而冷静,呼吸平稳,而黄少天依然能在他的唇角找到一抹微乎其微的弧度。

「我输了。」他有些挫败地开口,甚至忍不住想怀疑喻文州说自己身手不好是不是一种过度的谦虚,毕竟他那麽努力地训练丶严格遵照营养师订定的饮食计划,就是希望能早日为喻文州所用。但他知道喻文州一向是个说话坦诚的人, 如果蓝雨的老大说自己身手不好,那至少在他的标准里肯定就是会被划分为不好的程度。

而他必须成为喻文州标准中最顶尖的人才行。

喻文州收起折叠刀,一边伸手将黄少天拉起,一边安慰道:「我占了时机的便宜,否则你能再支撑一阵子。」

「我去,Boss你当我瞎的吗?连你有没有放水都不知道?」黄少天对他翻了个白眼,但没有纠结太久,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Boss你杀过人吗?亲自动手的那种,郑轩和宋晓他们下手的不算。」

喻文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黄少天双手一摊,笑得十分无辜:「我不知道啊,我没看过你动手我怎麽会知道呢。」

喻文州慢条斯理地放下进训练室时卷起的袖子,抚平衬衫上的摺痕,「现在少了。没有必要,那也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说的也是。」黄少天同意,拿起外套在喻文州身後展开,让他穿上。

「谢谢少天。」喻文州系上领带,理了理衣着,却发现黄少天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怎麽了?」

「Boss你的刀是藏在哪里的?这里?这里?还是这里?」黄少天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被喻文州挡了下来。

蓝雨的Boss依然笑道:「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黄少天不知道到底什麽时候才算时机成熟,但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後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到来,喻文州替他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小型生日会,参与的人只有蓝雨高层。日前,喻文州告诉他这个消息,并让他邀请自己的朋友,但他半天没想出能邀请谁,索性作罢,反正那也不重要。

出席的包含宋晓郑轩李远甚至还有徐景熙,他们都认真地准备了适合他礼物,但重头戏是喻文州的那一份大礼。

黄少天打开那个长度比他的小臂略短的黑色纸盒,厚重的盒内衬着暗红色的天鹅绒,上面放着一把通体黑色的双刃匕首,刀尖成矛状,在黑色的电镀层外镶着的一圈银边散发出锐利的寒芒。

那是喻文州特地委托一位退休许久的工匠替黄少天量身打造的刀具,从匕首的重量到刀柄握槽的弧度都完美地配合他的使用习惯,锋利更是不在话下。这令黄少天有些感动,喻文州是那麽地忙碌,却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从来没有人会这麽对待他。

黄少天对这把名为冰雨的武器爱不释手,几乎不曾离身。

生日当天他喝得有点醉,连走出直线都有些困难,只感觉到世界在四周不停地旋转。散会後喻文州无奈地对他摇摇头,吩咐佣人过来打扫,便搀着他回房休息了。

喻文州的住处虽大,但佣人的数量不多,在未经允许的状况下也只能在属於佣人的区域活动,偌大的豪宅里平时就住着他们两人,他习惯了贫民区不分日夜的喧闹,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喻文州住所的清冷寂静。

黄少天在酒精的作用下感受着喻文州微凉的体温,人体的温度令他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感知一片混沌,但是思绪却出奇地清晰。

他偶尔会猜测,喻文州大概是太寂寞了,才会在路边随便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回家,供他食衣住行育乐,呵护他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有闲暇时再逗弄逗弄他。

就像是宠物一样。豢养丶教育丶训练。

蓝雨的成员众多,然而无论是郑轩宋晓或是李远,都不曾长期住宿在喻文州家中,但黄少天说不准这是不是因为……他在喻文州眼里有那麽一些特别。

黄少天认为自己虽然不聪明,但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冰雨丶这身西装丶居住的地方丶所受的教育甚至连自己还能留有一条小命,全都是喻文州给予的。他想不出喻文州在自己身上还能图些什麽,见过世面後他甚至不能说自己有几分姿色,喻文州对他也从来没有表露过那种意向。

哦……他还会干架,但是他甚至敌不过喻文州,更别说宋晓了。

他从来没弄懂喻文州过。

黄少天感觉到自己被喻文州丢进一张柔软的床铺里,腰间的冰雨硌在髋骨上有些钝痛,他勉力睁开了有些模糊的眼,又被房内的卤素灯刺得眯起眸来,但是依靠那些模糊的色块,他勉强能辨认出这是自己的房间。

他觉得现在是自己借酒装疯的好时机,使劲掀动着被酒液润得发红的唇瓣, 费力地震动被酒液麻痹的声带,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和其他醉鬼无异的含糊咕哝。

他看着喻文州离去的背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竟是如此难以启齿。


黄少天逐渐在南区累积起一些名声,任何一个对道上熟悉一些的人都知道喻文州养了条忠犬在身边,只要你碰一下喻文州,他就能把你的手指全削断。当然黄少天没这麽做过,他只是又把人打得半死而已,谣言总是夸大的。

而且那家伙活该,谁叫她对着喻文州搔首弄姿。只是揍她一顿已经便宜她了,蓝雨当家的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爬上来的。

黄少天已经长大了,大得足以意识到自己对於喻文州抱持着怎麽样的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那可是喻文州——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就像是拥有魔法一样。而这个名为喻文州的魔法,足以让他抛开一切,他可以为了喻文州日复一日地做着枯燥的训练,可以为了喻文州拼命背诵字典和课本,努力阅读喻文州的藏书增加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可以为了喻文州忍受戒断和清醒的痛苦戒除毒品,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为了喻文州做任何事。

但是他偶尔会在结束训练後的深夜发现有人从喻文州的寝室离开,无论男女都满面潮红,巧笑倩兮,用甜腻的语气向喻文州道别。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这让他难以自制地嫉妒起来——但他知道自己什麽都不能做,他没有立场可以做任何事,一只任性胡闹的宠物只会被丢弃而已。

所以喻文州的要求,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天他做完了一套训练,正大口灌着冰水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边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转头一看,门边的是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的人,「Boss?你还没睡?大半夜的不睡在这里干嘛呢?」

喻文州走近,拿走他手上的矿泉水瓶,旋上瓶盖放到一边。「刚运动完就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哦……好,我会注意。」黄少天愣愣地应着,然後才反应过来,「Boss你怎麽有时间来训练室?」

「睡不着,就来看看你的状况。」喻文州笑了笑,随手拿了一旁乾净的毛巾递给他。

黄少天接过毛巾,抹了把脸,毛巾上洗洁剂的香气窜入鼻中,他在毛巾後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怎麽睡不着?有什麽事情烦心吗?Boss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也能帮忙的!你看我的训练成绩已经超过宋晓了!」

喻文州看了墙上的记分板一眼,最上头的确实是黄少天的名字和成绩,那是一个极其抢眼丶超过喻文州期待的数字。他的视线又落在一脸求表扬的黄少天身上,忍不住笑了:「宋晓前几天才和我提过,你进步得很快。」

「所以Boss你看我也能帮上忙的对吧!」黄少天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喻文州却伸手摸了一把他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你都长这麽高了啊。」喻文州的语气显得十分怀念,黄少天却有些不满了。

「那是当然的啊你看我都快二十了!Boss你别老把我当小孩,我能帮上忙的!」他抗议道。

喻文州叹了口气,让他先去洗个澡再到自己的书房里谈,黄少天知道自己成功了,欢快地奔进淋浴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冲洗完毕,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丶穿着工字背心和运动裤就冲进了喻文州的书房。

蓝雨的当家目光浅浅地滑过他还缀着水珠的纤细脖颈,顺着水珠的滑落经过了成翼状的锁骨和衣料下肌肉精实的胸口,笑着责备了他几句,黄少天只是一个劲儿地对他傻笑。

喻文州没有再推托,直接进入了正题,说明了蓝雨目前面对的困境,以及解决的对策:蓝雨最近在「生意」上遇上了一些障碍,西区的竞争对手却掌握了一些不利蓝雨的证据,以此要胁他们放弃。想当然尔,已经投入许多资源和心力的蓝雨不愿意抽身,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蓝雨不仅能避免一场极大的损失,还能藉此更进一步。

黄少天看着手上的名单,对喻文州露出一抹年轻气盛的锐利微笑。「我明白了。」

黄少天稚气未脱的脸颊被书房的黄色灯光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喻文州看着他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小心点,那些家伙很危险……不行的话,也不要太勉强。」

黄少天眨了眨眼,唇边的弧度突然软化下来,显得有些天真浪漫。他的上身朝书桌後的喻文州前倾,线条紧实的胸腹曲线展露无遗,满脸期待地开口:「Boss你看,既然这个任务这麽危险,要是我能完成,你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喻文州的目光随着他的问题回到与他对视的位置,饶富兴味地反问:「哦?你要什麽奖励?」

黄少天对他眨眨眼,「秘密。但是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就答应我吧Boss给我一点活着回来的动力啊!」

喻文州思考片刻,最後还是苦笑了一下,用那种黄少天十分熟悉的,既无奈又带着宠溺的语气开口:「好吧,只要我办得到。」

黄少天嘿嘿笑了两声,把名单折了两折塞进口袋里:「没有问题!那我去准备准备,Boss你早点睡,晚安!」

黄少天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喻文州在他身後叮嘱他要吹乾头发再睡,他随口应了几声,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後来整整两周,黄少天都没有看见喻文州,几乎完全是在徐景熙的诊所里渡过这段时间的。他带着冰雨或者闯入了那些人的住所,或者摸到了他们常去的酒吧,又或者直接冲进了他们的据点,无论男女老少的躯体都在冰雨锐利的刀锋下变得冰冷,那张纸上的姓名很快就被他打上一个又一个的叉。

这件事的难度很高,黄少天的身上变得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徐景熙不断威胁他要是再没等那些见骨的伤口痊愈又溜走的话下次就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洞都缝死,不过他知道蓝雨的医生其实挺心软的。

这事也没有喻文州形容得那麽困难,至少他活下来了——虽然不能否认其中有些运气成份。他在潜入对方据点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叼着没点燃的烟,带着一台笔记型电脑的男人。男人避过了冰雨的刀锋,告诉黄少天自己关注他很久了,并且一个不漏地点出了竞争对手被他杀害的名单,最後再表示了合作的意愿。

「兴欣,叶修。」男人咬着烟,对他伸出手,近得黄少天可以闻到他身上劣质菸草的味道。

黄少天听说过兴欣的名字,是最近强势崛起的新兴帮派。他想了想,伸出手和对方短暂交握,用顺手解决一个人的代价换得了据点的平面图,两人随即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在解决名单上最後一个目标後,黄少天扯下尸体身上的领带缠紧了伤口上侧充当止血带,咬牙拔掉了刺进大腿里的短刀,撕下另一具尸体上尚且乾净的衬衫胡乱包扎了伤处,随手抹开眼前的鲜血,步履蹒跚地上了车,驱车回到思念已久的家。

从前额一直延伸到颧骨上,堪堪划过他左眼角的伤口不停渗出血来,黄少天必须不断地抹去流至眼前的血液才能看清路况,但他的车速却丝毫没有因此放缓,他对喻文州他思念比身上所有伤口的总和都还蚀骨腐心。

正在和「客户」谈生意的喻文州看见的就是这麽一个浑身是血丶脏兮兮的身影贸然闯进自己的书房里,他制止了掏出枪来的客户,来到黄少天面前。

「少天?」他搀着黄少天,让对方在沙发上坐下,丝毫不介意血污弄脏了自己价值不斐的西装和沙发。当然他早已辨识出黄少天的身分,能自由进出他的宅邸而不触发保全系统的人并不多。

「Boss……」黄少天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失血造成的乾渴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吞咽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用乾哑得像是沙漠的声音吐出一个明知故问的句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喻文州礼貌地请房里的第三个人稍等,对方倒是饶富兴味地表示不碍事。在获得谅解後,他随即联络了徐景熙,然後拿出医药箱替黄少天处理伤口。

「Boss……」没有获得喻文州的回应,黄少天不死心地继续开口。

「安静,别说话。」喻文州剪开他缠在腿上的衬衫,微微皱起眉,但还是动作俐落地清理着伤处。

「渴……」黄少天不依不饶,语气绵软得像是撒娇。

「忍着点,你现在不能喝水。」喻文州回道,还不忘补充一句:「先别说话,忍忍。」

黄少天不满地呻吟一声,伸手想抹掉又糊了自己一脸的血液,喻文州眼明手快地在他手里塞了一块纱布。拭去血液的黄少天看见喻文州有些模糊但依然在灯光下散发着微光的身影,满足地轻叹一声。

医生很快就抵达了,看到黄少天的时候依然大叫着要把这个混帐身上所有的洞都缝住,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柔小心。

徐景熙处理伤口时替他打了麻醉,黄少天的意识一直有些昏沈,待他清醒过来之後,发现身在自己的卧室里,喻文州就在床边,低着头阅读某本厚重的砖头书。

喻文州见他醒来,微微一笑,放下手边的书籍。「觉得怎麽样,蓝雨的妖刀?」

麻醉药效已退,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还带着几分晕眩。黄少天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清了清乾涩的喉咙,才开口:「他们这样叫我?……Boss,我想喝水。」

「你一战成名了,他们把你形容得不像妖刀,像妖怪。」喻文州搀着黄少天坐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神出鬼没丶身法妖异丶瞬间取人首级什麽的不说,还有人说你会分身术。」

正在喝水的黄少天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 因为被重击而裂开的肋骨又开始作痛,他却难掩笑意,一边叫疼一边道:「妈呀好疼……Boss你别在我喝水的时候说笑话,会死人的!」

「别死啊,」喻文州轻拍他的背,「你的奖励还没领呢。」

「有道理,」黄少天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又倒回床上,压到伤处又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我得好好活着。」

「再睡一会吧,辛苦了。」喻文州替他盖上被子,还仔细地掖好被角。

「不辛苦。」黄少天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含糊地回了一声,没多久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蓝雨顺利地获得了想要的结果,黄少天一时之间声名大噪,喻文州顺势替他扩大举办了二十岁的生日宴会,宴会上冠盖云集,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舞池旁。

在宴会前黄少天又获得了几套新的西装,他原先最喜欢的那套早已被血污染得不成模样。他现在穿着新衣中最正式的一套,必须手打的领结,法式衬衫,双叠袖口,还有一对银质镶嵌着天河石的袖扣。这一身拘谨得让他又不自在起来,领结怎麽打都是歪的。

喻文州依然极其自然地从黄少天手中拿走了再度被拆开的领结,熟练地替他系上。他的身高已经与喻文州相去不远,这样的距离让他忍不住稍微屏住了呼吸,而喻文州系完领结後笑着称赞他几句,又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

「……怎麽了?Boss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黄少天摸摸自己的脸颊,狐疑地问道。

「留疤了。」喻文州指指他的眼角,那里有道从额际延伸到眼角的浅色疤痕,不是太狰狞,但也无法轻易忽略。

黄少天一愣,有些好笑地回道:「疤痕是男人的勋章啊Boss!」

「那你的勋章挺多的。」喻文州笑了笑,黄少天摸不清他的想法,但喻文州只是对他交待了几句後又去忙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里,忍不住照着镜子打量起那道发白的疤痕来。

……总不会是破相被嫌弃了吧?但也不是很明显啊?黄少天这麽想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凭他这点姿色,就算不破相也比不上那些前仆後继地爬上喻文州的床的大小明星啊。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出现在宴会上时光彩照人意气风发,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宋晓拍着他的肩膀几分真几分假地赞叹他年轻就是好啊,黄少天白了他一眼,手中的酒杯被路过的徐景熙轻巧地捞走了,还不忘叮嘱他伤患不能喝酒。黄少天双手一摊,反正他也不爱喝红酒,徐景熙提供了一个挡酒的好理由,他求之不得,灵活运用。

这样的宴会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几个年轻女孩也有意无意地向黄少天搭话或是邀舞,黄少天却只觉得那些贴在自己胸口游走的柔荑有些恶心,匆匆地应付几句就开始四下寻找喻文州的踪影。喻文州正周旋在许多政商名流之间,进退得当丶温雅有礼丶幽默风趣丶笑容可掬。他也听见与会的女士们或者兴奋或者娇羞地谈论着喻文州,还突然发现在她们眼中的喻文州竟与自己认识的那个相去不远。

黄少天知道喻文州绝对不是那麽表里如一的人,但比起这个,他更恐慌的是自己所认识的喻文州竟然和那些陌生人没什麽不同。

这样的发现让他觉得有些焦躁不安,但喻文州对他朝朝手示意他上前,并且替他介绍了一对父女。男人大约六十岁,穿着体面,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女人大概二十来岁,一袭酒红色的礼服衬得她肤白如雪,涂着颜色和她的长相一样艳丽的唇彩,细长的眼尾上挑,勾勒出一抹足以令男人疯狂的弧度。

喻文州的介绍很简单,只说明对方是合作夥伴,女儿一副千金小姐的作派,面对黄少天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黄少天没有生气,反而风度十足地给了对方一个吻手礼,而上了年纪的男性却意外地欣赏黄少天。

他拍拍黄少天的肩膀,还表示要是有第二个女儿就要嫁给他,黄少天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尴尬地陪笑,说几句客套话,然後藉口有事逃离了现场。

——啊,那个男人,是他负伤闯进喻文州的书房时看见的那个客户吧?

黄少天忆起此事,只觉得对方能出现在这个场合肯定是喻文州重要的合作人,刚才自己的表现应该没给喻文州丢脸吧?

嘿,黄少天,你也学会虚与委蛇啦。他自嘲地笑了笑,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柳橙汁,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喝着果汁,冷眼旁观着这场以他的生日宴会为名丶高贵华丽的社交活动。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妖刀吗?」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在他的身边入座。

「你是……」黄少天眯起眼打量着对方,「哦,上次那男人。叫啥来着?叶修?」

「记性不错。」叶修笑了一下,「这宴会真无聊你说是吧。」

黄少天不置可否,「这麽说来你也是Boss的……唔,『生意夥伴』?」

「你要这麽理解也无妨。」叶修耸耸肩,「上次谢了,省了我很多麻烦。」

「彼此彼此。」黄少天敷衍道,视线又在舞池中搜寻喻文州的身影。

叶修饶富兴味地看着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红色液体後嘶了一声,小声抱怨了一句好酸。

黄少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酸?这酒总不会是坏了吧?坏了就别喝了,让他们给你换一杯。」

「没事,果汁来着。」叶修摆摆手,「怎麽不去跳舞啊,你现在可是蓝雨锋头最健的人,好多美女等着你去邀舞,无情地拒绝了许多小透明呢。」

黄少天挑眉,「你也被拒绝了?」

「是啊,女神拒绝了我,简直伤心欲绝。」叶修随口道,完全没有半点伤心欲绝的模样。

黄少天知道他就是胡诌一通,喝了口果汁便直接换了话题,「我不知道蓝雨和兴欣还有往来。」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叶修在身上摸了一通,结果只找着一个银色的Zippo,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

黄少天在口袋里摸出一包被捏得变形的烟拍在叶修面前,视线随着他的话落在远处正搂着女伴翩翩起舞的喻文州身上,喃喃道:「你又知道什麽。」

叶修如获至宝般点起了烟,吞云吐雾几口之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知道的够多了。」黄少天扫了他一眼,他又笑道:「给你个忠告,就当是烟的谢礼吧。」

「洗耳恭听。」

叶修看着他明显不以为然的表情,也漫不经心地说道:「离喻文州远点。那些觉得自己能够得到他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黄少天瞥了叶修一眼,「你和Boss很熟吗?」

「足够了解他了。」叶修答道,黄少天看见他举杯向某人致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竟是喻文州。

他认识了喻文州四年,朝夕相处,但他觉得自己依然不了解喻文州。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向女伴说了什麽,就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有点郁闷地想着。

「前辈晚上好。」喻文州朝叶修点点头,「少天在和前辈聊天?」

「我在提醒他离你这祸害远一点。」叶修咬着烟,语气之中有几分调笑也有几分认真。

「前辈说笑了。」喻文州笑了笑,招呼侍者替叶修准备茶水,「招待不周,还请前辈见谅了。」他转头对黄少天介绍:「少天,这是叶修,前嘉世斗神。」

「斗神?他?」黄少天瞪大了眼。在道上的人谁不知道当年嘉世斗神的传奇,但是叶修?这个懒散的家伙竟然是那个传说中一人挑翻一个帮派的斗神?

「斗神什麽啊,我现在就是个替人打工的。」叶修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道。

「就是你说的兴欣?」黄少天颇有几分好奇,「那个小帮派?打工?」

「是啊是啊,所以今天特地来拜托喻总多多关照了。」叶修笑道,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他捻熄了烟,起身扣上西装外套,「不打扰你们啦,我去透透气。」

喻文州没有留他,同样报以微笑,和他握了握手,「有空联络。」

相较於喻文州的礼数周道,黄少天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却突然注意到喻文州使用的袖扣和自己的那对款式相同,只是镶嵌的宝石是黑曜石。这样的发现让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随即又忍不住吐槽自己像个女人似的。

「抱歉,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喻文州对他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

黄少天一边想着这肯定又是个公关用的笑容,一边回答道:「还好……好吧,是挺无聊的,我都不知道该做什麽好,连点吃的都没有我快饿死了,说好的生日蛋糕呢Boss!」

喻文州带着一杯红酒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我看见你拒绝了很多女士的邀请。」

「我又不会跳舞。」黄少天看了他一眼,「而且我不喜欢她们。」

「哦?」喻文州微挑起眉,「少天喜欢怎麽样的类型?」

黄少天沉吟半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如说……像你这样的。」

喻文州反倒轻笑出声,摇晃着高脚杯,低眉看着杯中玫瑰色的漩涡,「翅膀硬了,学会调戏Boss了啊?」

「捏着下巴才是调戏啊Boss,要不你让我捏一下吧。」黄少天耸耸肩,然後看着喻文州愉快的笑容,努力地不去思考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Boss,你和叶修很熟吗?」

「生意上有几次往来。」喻文州答覆,「说起来,你和叶修是怎麽认识的?」

黄少天简述了一下他们的相识过程,一口气喝掉果汁,高脚杯撞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他了解你。」

喻文州轻笑出声,「我们这种人啊,可不敢和一点都不了解的对象谈生意。」

「谈恋爱呢?」黄少天反问道。

喻文州一怔,随即像是觉得有趣一样,促狭地笑道:「少天开始有恋爱烦恼了?」

黄少天反而一脸认真地开口:「我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你。」

喻文州笑了笑,「我不会建议你把时间花在发掘我身上。」

在黄少天认定这是个拒绝之前,喻文州又道:「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少天,我不会对你说谎……也不曾对你说谎。」

黄少天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喻文州不对他说谎说明十分信任他——或许这就是喻文州当年会把他捡回家的原因,培养一个绝对忠於自己的亲信。比起某些帮派,蓝雨已经算是内部十分和谐的组织了,但喻文州真正信任的人一直只有最初介绍给黄少天的几位,对於一个如此庞大的帮派,确实有些势单力薄了。

黄少天一直都知道喻文州信任自己,但这样的信任在他们之间一直是只能意会的,喻文州将之付诸言语,那重量便完全不同。

喻文州很快地又回到交际应酬的行列之中,宴会冗长又无趣,甚至没有寿星切蛋糕这麽传统又俗气的流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他不能喝的香槟塔。黄少天捧着那只据说价值惊人的香槟,看着淡金色的酒液从塔顶倾泻而下时,却只想着有没有像自己这麽没存在感的寿星。

他举着柳橙汁向与会的来宾敬酒,说了几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言不及义的客套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喻文州还在和宾客们交际应酬,黄少天注意到那位合作夥伴的女儿依然跟在喻文州身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酸——肯定是他肋骨的伤还没好。他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观察了半晌,觉得既然宋晓也在,那他是否在现场都没有关系,索性悄悄地溜出会场,回家。

开车行经一家蛋糕店时,黄少天忍不住慢下车速,违停在店门口前,进门替自己挑了一个巧克力蛋糕。

店员的笑容甜美可人,大方地赞赏他的容貌和衣着,还附带了一句生日快乐。黄少天拒绝了店员的蜡烛,将蛋糕放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用这辈子开车最慢的时速将自己和蛋糕平安地送回住所。在回家途中黄少天接到喻文州询问自己下落的电话,他听得出喻文州对他擅自离席不太高兴,沉默了半晌, 终於想起对一个父母不详的人来说,生日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那只是他被乞丐捡回家的日子,根本不是他真正的生日。

别恃宠而骄了,黄少天。他对自己这麽说道,然後向电话另一头的喻文州道歉。他没有找任何理由任何藉口,但喻文州顿了顿,用一贯温柔的语气对他说道:既然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喻文州是如此遥远,即使在被压制在一个泥水坑里只能抬头仰望着喻文州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回到自己的房间,黄少天粗鲁地扯下喻文州亲手替他系上的领结,甩掉剪裁俐落的外套和真皮制成的皮带,却特意将袖扣收进衣柜里。他松开了几颗衬衫上的扣子,把自己成大字型丢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

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TBC<

16 Jan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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